顾邵卓冷着脸，周身气压好像散发阵阵黑气，在吴德逐渐底气不足的尖声中，大步迈向角落里还在发抖的人类。男孩将头埋得很低，那颗栗色的毛茸脑袋一动不动。就算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也没让他回神。看来真的是被欺负狠了。靠得近了，顾邵卓清楚瞧见小孩低垂着的如扇般的睫毛还在颤，直到他唤了一声，才若有所觉地抬头。一张白皙的脸蛋上泛起几条显眼的红痕，眼角绯色闪着光，是流了眼泪还未干透的印记。顾邵卓心疼地说不出话，慌忙伸手将还不到自己肩高的男孩抱起，大手按在后脑，让人靠在自己的颈窝。男孩对他的肩颈太过熟悉了，刚一碰触到便深深埋进去，严丝合缝的，好像那地方肌肉和骨骼长势是专为他生长的。顾邵卓的语气是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温柔：“乖宝不哭，等回家给你摸尾巴和耳朵好不好？”这话是贴着男孩耳边哄说的，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。所以，也只有顾邵卓才能听清男孩回应似的哼哼。“是他把你打成这样的？”“嗯。”尾音还在抖。肩膀处的衣料染上一阵湿意，微凉，但顾邵卓却被烫到似的浑身紧绷起来。他哄孩子一样，干脆将男孩抱起，轻微摇晃，一下下轻拍后背。“是我来晚了，现在有我在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。”男孩埋头在顾邵卓肩膀处半晌，这才重新抬起头来，露出半张脸。他看向一脸吃瘪的吴德，先冲他无害地笑了笑，却不想，他这举动竟将人惊得瞳孔猛缩。男孩脸颊上还挂着泪痕，重新歪头在顾邵卓的肩上，抬手，左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刮蹭那价值不菲的西装布料。他说话声轻柔，气息带着点哭过似的飘渺：“吴德骂我有娘生没娘养，考上大学全靠每天在主人面前卖力讨好，还说我们给动物人当宠物，天生就是下等人类。我跟他辩驳，他说不过就要和我动手。”气氛微妙至极。吴德浑身起了冷汗，张嘴嗫嚅，不知如何反驳这套说辞。这些话拿到台面上讲，特别是当着动物人的面说出口，已经是涉及到了很严重的物种歧视问题。自从二十年前，新世纪到来，一夜之间所有动物进化成人，他们不光外形产生极端变化，智商也随之猛增。仅仅一年间，这些动物人已经代替人类，成为了社会的主要劳力。此后，人类与动物身份几乎互换。但为了维护社会和平，两类物种达成共识——异族和平共生，同族友善相处。为此，还专门设立了保护组织，如遇到不公待遇，组织将无条件偏向弱势方。男孩说完，敛起嘴角若有若无的笑，对顾邵卓指指自己的脸，眼眶中又浮了层水雾。小孩皮肤嫩，上面那三道抓痕原先只是淡粉，没成想只是一句话的功夫，再看已经变得鲜红，瞧着触目。“然后他就把你打成这样？”顾邵卓的情绪从来没现在这么外露过，他压着怒意，低头，伸舌头小心舔舐过男孩的伤痕。温热的肌肤相触。眨眼间，就见那处皮肤已然恢复了原先的白润无暇。男孩被顾邵卓这一举动弄的不好意思，鸵鸟一样继续埋进他的脖颈处。声音又闷又绵，“好痒。”那边，吴德听这两人的对话，捂着已经快肿成猪头的脸，震惊到说不出话。你们看着我被打成什么样了？！你就转头看我一眼，我不信你两眼空空！！动物人饲养人类日常互动大多牵手摸头，谁家主人光天化日对宠物伸舌头舔来舔去的！！！可是男人看着太吓人了，吴德只得把话全咽回肚子里。“我先带我家孩子回去了，剩下的话直接跟我的秘书讲。”顾邵卓这话是对着对面的落地空调说的。身后的秘书应声上前，手里拿着刚从监控室调取的录像，学顾邵卓对着空调，振振有词。“校长您好，我已经了解这次事情的全过程了，是吴德同学先言语不善、不讲武德……”“……小同志，我在上面！”众人就见一个小物件在半空中划出道剪影——地上多了只还没鞋大的侏儒狨猴。空气又是诡异地静了两秒。顾邵卓察觉男孩动作，抬手罩住他看过去的视线，将人的脑袋摁回肩上：“一只猴子没什么好看的。”“……”周围又是一阵无声。等顾邵卓抱着人走远了，校长终于化为人形，甩尾巴愤懑道：“猴子惹你了！还不是你踹烂办公室的门把我吓出原型，要不是看在那十亿科研费……算了，你就把我当外国猴子整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