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莲教撺掇那鞑靼可汗不成,倒也无妨,去勾连可汗的兄弟与儿子,未必不是条路数。
要知道,那鞑靼可汗的位子,哪里能坐得长久?
待他日换了新主,再加上平日里耳濡目染的功夫,还愁说不动鞑靼的头领,让他们寇犯大明么?
月黑风高,漠北一处营帐内烛火摇曳,映得帐中几人面目半明半暗。
白莲教左护法铁青着脸,手指在案几上敲得笃笃响,对面坐着的鞑靼可汗胞弟巴图与少子阿勒泰,正端着酒碗,眼神里满是提防。
“巴图王子,阿勒泰公子,”左护法放下酒杯,声音压得低哑,“某等今日来,可不是为了那点茶叶丝绸。可汗在位这些年,南边的互市说关就关,草原上的牛羊饿死多少?你们心里没数?”
巴图眉头一挑,刚要开口,阿勒泰却先哼了一声:“我父汗自有考量,轮得到你们外人置喙?”
左护法不急不恼,从怀里摸出张羊皮卷,往案上一铺:“公子瞧瞧这个。这是可汗去年私下与明廷订的盟约,说好每年给咱们三千石粮食,结果呢?他自己留了两千,分给各部落的连零头都不够。倒是他帐里的金银珠宝,比去年多了三成。”
巴图探头一看,羊皮卷上的火漆印确是父汗的,脸色顿时沉了沉。
左护法又转向阿勒泰:“公子年轻,将来这草原的担子,迟早要落到你肩上。可如今可汗重用的,都是他那几个老部下,哪个把你放在眼里?上次你去西边征税,被那老臣当众驳回来,脸都丢尽了,这口气你咽得下?”
阿勒泰攥紧拳头,指节泛白。
他本就对父汗偏爱兄长心怀不满,这话正戳在痛处。
左护法见火候到了,又添了把柴:“某等白莲教,在中原有些势力。若他日草原换了主,咱们里应外合,打开边关互市,粮食、铁器要多少有多少。到时候,巴图王子坐拥东部牧场,阿勒泰公子掌管南部商道,不比现在看别人脸色强?”
巴图端着酒碗的手微微颤抖,阿勒泰则频频看向羊皮卷,眼里的火苗越烧越旺。
左护法知道,这离间的种子已经埋下,只待日后风吹雨打,自会生根发芽。
帐外风声呼啸,似有无数双耳朵在偷听。
左护法起身告辞,临走时丢下个木牌:“有事,凭这个找某。”
巴图与阿勒泰对视一眼,谁都没说话,只是将那木牌悄悄揣进了怀里。
帐内的烛火忽明忽暗,映着两人变幻不定的脸色,如同草原上即将来临的风暴。
巴图与阿勒泰听了那番话,心里头早已翻江倒海,只觉那左护法的话句句都挠在痒处。
可两人也不是愣头青,面上虽不动声色,心里却明镜似的——眼下这光景,如何动得?
前阵子才跟大明罢了兵,求和的文书刚递过去没几日,草原上的牛羊赔了大半,南边那几块水草丰茂的地界也割让了出去,部落里的人个个都憋着股气,马瘦毛长的,哪里还有力气折腾?
阿勒泰咂了咂嘴,将那木牌在手里掂了掂:“眼下是不成的,兵甲未足,粮草也缺,动一动就是个死。”
巴图点点头,沉声道:“这话在理。父汗虽有不是,可这时候翻脸,不等于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推?得等,等牧场里的牛羊养肥了,少年们的马术练精了,手里的刀磨利了,那时再做计较。”
话虽如此,两人却都没把那木牌扔了。巴图将其塞进靴筒,阿勒泰则揣进了贴身的皮囊里。
“白莲教既愿搭个桥,也没坏处,”巴图端起酒碗一饮而尽,“多个路子总比困死强。他们要的是搅乱南边,咱们要的是草原的权柄,各取所需罢了。”
阿勒泰冷笑一声:“先让他们折腾着,咱们养精蓄锐。等时机到了,管他父汗还是谁,挡路的,一概挪开!”
帐外的风还在刮,两人眼底的光却亮得很,像藏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。
眼下虽按兵不动,可那心思一旦生了根,便只盼着日子快点过,好等那兵马强壮的一天,将这隐忍的念想,变成真刀真枪的动静。
眼下最要紧的,是把那瓦剌吞并了,将漠北之地尽数攥在手里。
唯有如此,将来南下时,才有实打实的底气。
若只靠着鞑靼这点人马,便想与大明掰手腕,那可不是一般的自不量力。
巴图捻着胡须,沉声道:“瓦剌这些年虽弱了些,却也不是块好啃的骨头。他们的骑兵在西边草原上,还是有些悍勇的。”
阿勒泰接口道:“悍勇又如何?咱们与白莲教暗中勾连,先稳住南边,再集中力气收拾瓦剌。他们内部本就不睦,几个头领各怀心思,正好逐个击破。”
“说的是,”巴图点头,“等漠北成了铁板一块,人马多了,牛羊肥了,粮草足了,到那时再看大明,才真有叫板的本钱。不然,就凭咱们现在这点家当,别说寇关,怕是刚挪窝,就被明军的铁骑碾成齑粉了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盘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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吞并瓦剌,一统漠北,这才是眼下最该下力气的事,是将来一切图谋的根基。
少了这一步,再多的野心,也不过是镜中花、水中月。
瓦剌那边也不是傻子,早察觉出些不对劲来。
近来两边屡次火并,瓦剌的人最是清楚,鞑靼的兵器越发精良了,刀更利,甲更坚,往日里旗鼓相当的对阵,如今竟渐渐落了下风。
几个瓦剌头领聚在帐中,个个面色凝重。
有个络腮胡的百夫长将手里的弯刀往地上一戳,闷声道:“前日厮杀,我亲眼见鞑靼那小子的箭头,竟能穿透咱们的皮甲!这等家伙什,他们往日哪有这许多?”
旁边的斥候头领接口道:“探子回报,说鞑靼营里近来多了些中原货,铁器、火药都有,听说是南边来的晋商偷偷送的。那些商人眼里只有银子,竟连大明的禁令都敢破,真是岂有此理!”
大帐主位上的瓦剌首领重重一拍案几,眉头拧成个疙瘩:“晋商掺和进来,可不是好事!鞑靼本就比咱们人多些,再得了这等接济,日后咱们的日子更难熬了。得想个法子,断了他们这条线才是。”
帐内一时鸦雀无声,只有帐外的风呜呜地刮,像在替他们发愁。
鞑靼兵器变好已是明摆着的事,再加上晋商私通的消息,瓦剌众人心头都压上了一块石头——这势头若止不住,迟早要被鞑靼吞了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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