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夜,临安县逐渐归于沉寂。
安仁坊,一酒楼雅间内。
谭勇独自坐在其中,面庞熏红,眼神浑浊,正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。
酒壶已空了三巡,却仍觉不够。
自从那日矿脉巡检,他与江青河交手败北之后。
尽管身边下属依旧恭谨如常,并未表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常表情。
他却总觉得每一道目光中都藏着讥诮,每一个低语都带着嘲讽。
“堂堂总捕头,即将升任县尉的存在,竟然连一个不到双十的少年人都无法击败......”
这声音如附骨之疽,时常在他耳边回荡。
他仿佛能看到那些衙役捕快们聚在角落,窃窃私语:
“就这种实力,还怎么统领我们?”
“我第一个不服他!”
“哐当!”
酒盅被重重掼在桌上,谭勇眼中血丝密布。
这种嗡嗡低语声,简直快要将他逼疯。
这种让他觉得自己的脸,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,多少年都未再有过了?
怒火,嫉妒,充斥着他的胸膛,灼烧他的五脏六腑。
正当谭勇又要举杯时,雅间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“滚出去!”
谭勇头也不回地怒吼:
“我说过不许打扰!”
来人却反手合上门扉,脚步轻得几不可闻。
谭勇醉眼朦胧地回头,看到一个披着深色斗篷的身影立在阴影处,斗帽低垂,几乎遮住了整张脸。
“你是谁?”
谭勇陡然一惊,酒意霎时醒了大半。
他右手本能地按上腰间铁尺,身体绷紧。
那人缓缓抬手,掀开斗帽,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。
“三师弟,”
来人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玩味:
“别来无恙啊。”
谭勇眉头微微一皱,握着铁尺的手指松开了少许,脱口而出道:
“朱宁!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“呵呵,”
朱宁轻笑,自顾自地走到桌旁坐下,打量了一下满桌狼藉:
“怎么,三师弟如今成了县令府的红人,转眼就忘了我这个大师兄?连句师兄都不舍得叫一声了?”
谭勇脸色恢复淡定,挤出了一点笑意,自顾自地抬手斟酒,顺势改了称呼:
“朱大帮主说笑了?我怎会忘了你?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。”
朱宁接过酒壶,将另一只空酒盅注满:
“我听闻县尉的位置日前空出来了,以师弟的资历和如今的声势,想必不日就要走马上任了吧?到时候,这临安县可就是你谭县尉的天下了。”
他端起酒盅,朝谭勇示意:
“只是,我有些费解啊!我们未来的县尉大人,怎么今夜独自在此喝闷酒?以你如今的身份,还能有什么烦心事不成?”
谭勇举杯的手顿了顿,不以为意道:
“不过是偶尔馋这一口,过来小酌几杯罢了。”
“一个人喝有个什么意思?”
朱宁眼中精光一闪,也不点破,只笑道:
“来,师兄陪你!”
两人推杯换盏,聊了聊往事,酒又过数巡之后,朱宁话锋一转,声音压低:
“待日后张县令退了位,这临安县可就真是师弟你一手遮天了。到那个时候,我们铁刀帮上下也要仰仗师弟的鼻息过日子咯。”
谭勇闻言,左手一摆:
“朱帮主莫要打趣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