嘴上谦虚着,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,显然是有些受用。
朱宁看在眼里,不动声色地又为他斟满酒,语气幽幽:
“就怕啊,到时候这县里还有些刺头,不肯服管,要跳出来生事。比如说,平九霄那个叫江青河的爱徒,也是你的新晋小师弟啊!”
“......”
谭勇刚刚缓和的脸色,瞬间又沉了下去。
这个名字像一根针,直直扎进了他最痛的穴位。
“平九霄是老了,撑不了几年。”
朱宁冷冰冰道:
“可他这个徒弟,天赋之高、进境之快,简直匪夷所思啊!再给他几年时间,怕不止是又一个平九霄,甚至可能将其超越,突破至洗髓之境。”
他观察着谭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,又继续道:
“他现在就敢当众与你叫板,羞辱于你,几年后,呵呵......到那个时候,师弟你说的话,在临安县地面上,还管不管用,可就难说了。”
谭勇右手猛地握拳,重重砸在桌面上,震得杯盘作响:
“怎么?他难道还敢明目张胆地与官府作对不成?!”
“明目张胆?或许不会。”
朱宁神色阴恻,意味深长地道:
“但是暗中作梗,只怕会比这些更让你难受啊。”
谭勇胸膛剧烈起伏,喘息粗重,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燎爆一切。
朱宁知道火候已经到了,添上了最后一把柴:
“先下手为强,后下手遭殃,趁着现在还有机会,废掉他!”
“......”
谭勇猛地抬头,醉意全无。
朱宁紧紧盯着他的眼睛:
“废了他,一了百了。这样过不了几年,等平九霄老了,就剩一个赵光义,能扑腾出什么浪花?”
谭勇沉默了下来,手指摩挲着酒盅边缘,一时间不再说话。
雅间内,只剩烛火噼啪的微响。
朱宁今夜突然现身,句句拱火,其实来意他都心知肚明。
谭勇并非完全没有动摇,有那么一瞬,他心中还真就浮现了这个念头,挣扎了一下。
最终,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,将冲动压制下去。
谭勇虽然自视清高,极为自负倨傲,却也不是彻头彻尾的蠢人。
他嫉恨江青河不假,但也没到不死不休的那一步,的确未想过用暗害这个法子。
再者,若江青河是个毫无倚仗的普通平民,也就罢了。
但对方现在可是平九霄最在意的关门弟子,若真动手,一旦留下痕迹被人查到,必将引来雷霆之怒。
到时候,他该如何承受平九霄的怒火?
谭勇与朱宁两人,本质上不同的一点,便是朱宁的内心住着一个疯子,而谭勇终究是个在体制中攀升、惜命识势的官门中人。
沉思良久,谭勇抬起了头:
“朱帮主,你的好意,我心领了。”
朱宁闻言,脸色微变:
“师弟,这是何意?”
“江青河与我有所过节,但未曾触犯律法。我谭勇身为临安县总捕头,可不能因私怨废公义,行这等暗害之事啊!”
“道貌岸然!”
朱宁心中暗骂。
他脸上阴晴不定,本欲再开口。
谭勇却已起身,抬手一引:
“此事无需再提,夜已深了,朱帮主请回吧。”
朱宁不再多言,只深深看了谭勇一眼。
那一眼之中,寒芒隐现,杀机如细针藏于目光尽头。
他旋即转身,推门离去。
窗外,风声呜咽,层云散尽。
一抹冷月清光,如水。